比起2020年的閉市 這次的寒潮又有些不同
新一輪疫情面前,電影院再次遭受重創。
慈云寺蘇寧影城閉店,五一檔新片大規模撤檔,票房營業額創十年新低……

五一檔第一天預售僅有105萬(4.29日數據)
比起2020年的閉市,這次的寒潮又有些不同。
之前我們奔走呼救,電影、觀眾都渴望回到影院;如今,一半的電影院還開著,但大家似乎忘記了它。
夏天快到了,電影院卻一天比一天冷。
01 最后一夜
慈云寺蘇寧影城位于北京東四環,地處遠洋未來匯商圈,交通方便。
在當地影迷群體中,這家2019年開業的影城積累了不錯的口碑——設備新、環境好、票價便宜。
業內包場也經常選擇這家影城。停業前幾天,《余生請多指教》的提前觀劇活動就在蘇寧影城舉行。
這樣一家有一定知名度的影院,4月17日宣布停業。
看到慈云寺蘇寧影城停業的消息后,柚柚臨時買了一張晚場票——23:35放映的《誤殺瞞天記》。

這是這家即將停業的電影院,放映的最后一批電影。
柚柚買了小食單人套餐。那天晚上,工作人員多給了她一包洋蔥圈,“感覺應該是要倒閉了,多送了零食。”
停業前的最后一個午夜場,蘇寧影城迎來了比平常更多的觀眾。
柚柚特地去看了其他廳的情況,“《邊緣行者》也是在11點左右,那一場人挺多的,中間那一塊基本坐滿了,我覺得上座率應該超過了50%。”
工作人員也到得更齊。柚柚回憶,“平常十一點半到那邊,可能也只有一兩個工作人員了,但那天晚上還有六七個。只是他們都不檢票了,直接驗票進去。那天晚上的票根沒有撕。”
這像是一個沉默的告別儀式。“有一種你不說我不說,但我們都知道發生了什么的默契。”
對于蘇寧影城的停業,柚柚感到可惜,但并不意外。
在停業的前一個星期,柚柚的室友去影城看了《新蝙蝠俠》。回家之后,她問柚柚,蘇寧影城是不是要倒閉了,為什么晚上看完電影出來沒有人,為什么檢票也沒什么人在。
“當時值夜班的人已經很少了。沒過幾天就發現,原來它真的要倒閉了。”柚柚說。
停業之后,慈云寺蘇寧影城開始撤店。
4月21日,搜狐娛樂走訪撤離中的蘇寧影城,賣品基本清空, 大銀幕、音響等設備正在被拆卸、打包。拆卸工人說,這些設備會運往南京,蘇寧集團總部所在處。
讓很多人誤會的是,慈云寺蘇寧影城的閉店原因,并非市場冷淡導致的經營不善。
據影城工作人員透露,導致停業的物業原因是影院所在的蘇寧生活廣場可能易主。除了影城,該棟大樓里的理發店、健身房等商鋪,也一一停業。
財新網報道蘇寧售樓新聞
影城工作人員告訴搜狐娛樂,在停業前,蘇寧影院經營情況并不差,如果不是因為所謂物業原因,影院可以繼續經營下去。
票房也能證明這一點。據燈塔專業版數據,從2020年到2022年停業前,慈云寺蘇寧影城的總票房和上座率,均高于隔壁的耀萊成龍影城。
遺憾的是,這家運轉良好的影院,也沒能等來春天。
02 停擺的上海影院
此時此刻的上海,電影院面臨更艱難的境遇。
“我們是有覺悟的,疫情開始到現在,影院基本上是最早停業、最晚復工。”洋洋是上海某家影院的經理,早在3月初,他就收到了停業通知。
那時,春節檔接近尾聲,他正在準備3月中旬的進口片潮,了解口碑,計劃相關的促銷活動。
接到通知后,洋洋開始進行退款工作。經歷過2020年春節檔,如今的他感到更加平和。
隨之而來的,是漫長的停業。沒有確切的復工日期,“只能等著。”洋洋無奈地說。
盡管心態更為平和,但比起2020年的閉市,身處風暴中心的洋洋仍感受到了更嚴重的沖擊。
最大的問題是租金,影院沒有營業,但場地租金仍然要交。“雖然好像出臺了一系列免租政策,但和場地方初步聊下來,他們說如果有政策的話可以減免,但得等細則,現在還處于不確定狀態。”洋洋說。
上海的梅雨季節,座椅、銀幕可能因為潮濕出現霉斑。
2020年的這時候,盡管閉市,但電影院沒有關門。洋洋說他們當時正常上班,處理賣品庫存。為了防止霉斑,他們還把影院里六七百把椅子都清洗了一遍。
而靜止狀態下,電影院空無一人。如果座椅出現霉斑,后續還能清洗,但昂貴的大銀幕沒辦法清洗,如果折損嚴重,只能更換。
長時間不開的放映機器也會存在問題。
洋洋說,正常狀態下,放映機每天都會打開,至少四五天也得運行一次。而現在,影院的放映設備已經很久沒有打開過了。設備結露、發霉、零件生銹、數據丟失,都是復工后可能會遇到的問題。
停擺狀態下,洋洋每天待在家里,早起看看新增數據,搶菜,順便幫小區的老人搶搶菜。
“就影院目前的情況,沒什么好需要在家辦公的。”新一輪疫情開始后不久,洋洋向公司提出了適當減免工資,共克時艱。
03 本不富裕的影院,雪上加霜
疫情對影院行業的影響,是巨大且持續的。
2020年長達半年的閉市,是需要暫時克服的困難。兩年過去,疫情已經成為了隨時可能出現的麻煩。
廣州某影院經理仙水回憶起2020年的閉市,“停業一月又一月,心態都崩了。” 如今,她已經習以為常,“家常便飯,見怪不怪,畢竟去年也停過。”
新一波疫情面前,裁員幾乎都是不必要行為。早在2020年,大部分影院就已經保持了最精簡狀態,一人身兼多職,有的影院連放映員都沒有了。
在間歇性的停業面前,仙水有同事選擇了離職,需要養家糊口的同事則開始找兼職。
“已經不是裁員的問題了。影院一停就是兩三個月,大部分從業人員可能會對行業產生質疑。我覺得可以稱得上是至暗時刻。”這兩年,洋洋見證了太多同行的離開,有人往行業上游行進,但更多的人選擇了徹底離開。
疫情反復下,上映新片不斷減少、撤檔,對影院票房收入也產生了影響。
北京某影院,在映影片僅有五部
“只能北京某影院,在映影片僅有五部說勉強生存,大部分時候是虧損的。”洋洋告訴搜狐娛樂。仙水的情況則更為慘烈——持續虧損,有時候連一個月租金都賺不到。
仙水告訴搜狐娛樂,疫情前,影院的收入包括票房、賣品、場地外租放充電寶、按摩椅、娃娃機等;疫情之后,票房、賣品的收入都大幅下降。
這是疫情帶來的另一問題,影院的收入結構正在變得單一。
洋洋說他們影院已經關掉了賣品部,一是出于防疫需要——影廳內不允許飲食;二是因為萬一再次停業,飲料、小食過期或者賣不出去,都會成為問題。
而賣品是影院收入來源中,純利潤較高的一種。“票房收入需要參與分成,利潤并不是最高的。”洋洋解釋道。
其他諸如場地租賃、廣告之類的收入,在疫情之后,也蒸發了。
“不是慢慢減少,是刷的一下減少了。”洋洋強調道,“看電影的人多,自然有廣告商愿意通過影院宣傳,但如果影院經常停業,看電影的人少了,大家自然都不愿意通過這個平臺來投放廣告了。”
這幾天,廣州影院逐步復工,仙水每天的工作就是開源節流,減少不必要的開支。
為了賣出更多的票,仙水做了一系列推銷措施——賣套票、充值會員卡送票……只不過效果甚微。“沒新片的時候也挺難推廣的。比起20年和21年,今年的行情更難推。”
04 重塑習慣的權利
疫情對于影院行業更深遠的影響在于,它加速改變了觀眾的觀影習慣。
“大家可能不愿意到電影院來看電影了。”后疫情時代,洋洋和仙水都感受到了客流量的下降。
三年疫情導致的新片庫存告急,熱門進口片消失,加上新一輪疫情下的大規模撤檔,讓電影院長期處于“無片可看”的荒蕪狀態。
另一邊,是慢慢占了上風的流媒體。
早在疫情前,院線和流媒體之爭就處于白熱化階段,而疫情讓天平加速倒向流媒體——更短的院線窗口期,更多的選擇,更方便的觀影方式。
去哪兒看電影不再是單一選項。線下觀影選擇有限,需要全程佩戴口罩、掃碼,有的影院還會要求核酸證明。而線上觀影,選擇多,簡單、方便,也符合防疫要求。
去電影院觀看一部電影的習慣,在后疫情時代逐漸被摧毀。
影迷樂樂告訴搜狐娛樂,“如果能看線上,而且不是那種強視聽的電影,我現在基本都不會去影院看了。”他已經三個月沒有去電影院了,也不覺得有遺憾。
“有一句話,電影不會死,但電影院可能會死。一旦有新的東西能取代電影院,又符合防疫,我覺得真的很危險。”洋洋說。
新一輪疫情還在進行中。
全國影院營業率仍未超過60%;封控區的朋友們還沒看上《新蝙蝠俠》,就已經等來了流媒體版本;即將到來的五一檔只剩下三部新片。
在貓眼專業版上,累計想看最高的五一檔新片是《我是真的討厭異地戀》,33萬。比起去年同期、同類型、同出品方的《你的婚禮》,想看數據縮水3倍。
持續且反復的疫情,流媒體的崛起與沖擊,電影和電影院的未來會走向何方,還是未知數。
洋洋沒有時間去思考影院的未來,他希望先生存下去,疫情能早點過去。
他也堅定地表示不打算轉行,“對這個行業、對電影有很強烈的感情,再怎么難也咬牙堅持一下,我相信總會過去。”
